年,为了庆祝抗战胜利60周年,湖南芷江国际和平文化节开展得如火如荼。
节日当天,芷江的大街小巷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不论男女老少,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令人意外的是,当地政府和公安的公车一字排开,声势之大倒是为今天的节日气氛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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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大人物?竟能让政府策划如此隆重的迎接仪式?”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突然,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走进了大众的视野,在众人的簇拥下,和几位政府领导一起进入车内,前有警车开道后有公车相随,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快速驶离。
这位穿着朴素的老人究竟什么来头?竟然能让政府人员夹道相迎?一时间有关老人的传闻迅速传遍大街小巷,有关老人的事迹才再一次被大众记起。
老人名叫吴其轺,是一名获得“飞行优异十字勋章”和“航空奖章”的抗战英雄,曾受邀参加过日本受降仪式,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坐牢二十年,刑满被释放后为了维持生计,只能靠蹬三轮车赚取几两“碎银”,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吴其轺(图片来源于网络)
那么昔日威风凛凛的大英雄为何锒铛入狱?又为何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夹道相迎的“大人物”?
一腔热血,投身空军
年,吴其轺出生在福建省闽清县一个富庶家庭中。父亲吴銮仕是闽清县华侨会会长,在当地颇有威望。
吴家兄弟姐妹十个,吴其轺虽是富贵之家的少爷,身上却并未沾染“怪脾气”,反而从小就一身满满的爱国情怀,立志报效祖国。
吴其轺(图片来源于网络)
年当日本的铁蹄在中国的领土上随意践踏,日军的战机在中国上空盘旋“叫嚣”,到处尸横遍野,东三省和华北地区相继沦陷时,国民政府警铃大响,幡然醒悟的他们才意识到制空权的重要性,至此全国第一所致力于培养飞行官的学校——笕桥中央航空学校在杭州成立。
此时就读于青岛师范学校的吴其轺,在街头偶然看到了航空学校的招生告示。
自小在父亲影响下吴其轺便空有一腔爱国热情,却无处施展,现在天赐良机,吴其轺哪会错过。立刻修书一封给父亲,告诉父亲投笔从戎的决定:只想杀敌报国,夺回东三省。
胸中自有丘壑的吴其轺来不及等父亲回信,便毅然决然办理了退学手续。
年4月,吴其轺踏入中央航校的大门时,引入眼帘的便是石碑上的校训: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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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蓬勃之气油然而生,也是在那一刻,吴其轺终于确定了爱国信仰挥洒之地——天空。
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飞行员,其训练难度不言而喻。晚年吴其轺在回忆时说:“当时训练非常苦,跟玩命差不多,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训练。”
但是日本人并没有给这些中华儿女太多成长时间,七七事变后,为了躲避日本人的狂轰乱炸,笕桥中央航校所有师生不得不向后方转移。
吴其轺和十几位同学一路上颠沛流离,几经辗转才来到云南,虽然过程凶险万分,但在很大程度上却磨练了航校学生的心智。
年,顺利毕业的吴其轺被编入中国空军第五大队,驻守在素有抗战盟军远东第二大机场之称的芷江机场,这也就是为什么的时候,吴其轺老人会出现在芷江国际和平节的原因之一。
在这片土地上,吴其轺用他的鲜血和青春,为一方百姓带来了和平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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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芷江虽是个小县城,但芷江机场却能同时容纳余架飞机,其中就包括了轰炸日本的战机,就连在国际上都享有盛名的美国“飞虎队”,就是在这里诞生的。
年6月22日,吴其轺接到任务驾驶着毫无战斗力的教练机飞往成都。突然遭到日本战机的偷袭,看着在中国领空肆意盘旋的日本人,想到十年来惨死在日本战机下的无辜老百姓,吴其轺怒火中烧,眼神坚定的看向日本战机,突然做了一个疯狂举动。
只见吴其轺驾驶教练机紧急升空,在岷江快活林一带再次与四架敌机相遇时,日本战机对吴其轺绝不会心慈手软,面对敌机的疯狂炮火,吴其轺毫无还手之力,尽管如此,他也丝毫没有胆怯,看向不远处的敌机,突然猛地加速,竟然是要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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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距江面40米时,吴其轺的教练机突然被日军打穿,他的腿部、臀部接连中弹,整个人被飞机扣落在江中。
可恨的日本人担心中国飞行员没死,又一个俯冲直接扔下了一串炸弹,吴其轺在水中昏了过去。
幸好也是吴其轺命不该绝,周围好心的百姓纷纷划船,将落水的吴其轺救了上来。
晚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吴其轺至今都记得当时的惨状:“当时飞机发动机已经大火,飞机被烧得通红,附近的江水也很烫,几位好心救他上来的百姓都被烫伤了。”
再战“蓝天”,辉煌一刻
这事还没完,事后经医生诊断,吴其轺的坐骨神经被打穿,左腿落下了残疾,恐怕以后再也无缘蓝天梦。
尽管这对吴其轺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但经过这几年磨炼的他怎会甘愿就此放弃,他的一生要么驾驶战机跟敌人同归于尽,要么就一直奋战在蓝天下。
在广元治疗的这段时间里,吴其轺咬牙坚持不依靠拐杖,每天坚持锻炼做俯卧撑,一年后终于可以直立行走,就连医生都称赞这是个医学奇迹。
第一排右二吴其轺(图片来源于网络)
年,吴其轺重返部队后,上级给他发放了二等三级伤残军人证书,意思就是“你可以光荣退伍了”。
可吴其轺却找到了总队长徐康良,对他好一番“软磨硬泡”,对方无奈之下松了口风,答应让吴其轺重新试飞一次,后来部队经过重新考察,才同意他再次归队。
虽然身患残疾,但吴其轺的驾驶技术在部队中可是首屈一指,再加上他出色的英语口语能力,恰逢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招新”,吴其轺便顺利的加入了飞虎队,开拓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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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春,吴其轺驾驶美式P-40在湘潭上空与日军发生激烈交战,眼见他的飞机已经被日军的防空炮火击中,机身、机翼都中了不下20弹,吴其轺临危不乱,硬是穿过敌人层层炮火,摇摇晃晃的将飞机开回了芷江机场。
就连美国飞行员都对他赞不绝口:“我们美国的飞机过硬,你们中国的飞行员更过硬。眼见飞机都被打成了马蜂窝,还能安全回来,你们中国人了不起!”
吴其轺(图片来源于网络)
年抗战胜利前夕,意外再次降临,吴其轺奉命对武昌火车站的日军地面部队进行空中打击,作战中他的战机突然失灵,最终只能迫降在离芷江多公里的辰溪县沙滩上。
幸好遇到路过的村民,将他抬回了村里好生照料。当时村民们都很穷,却愿意将家里仅存的粮食拿出来给吴其轺吃,因为他们觉得吴其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来拯救他们的,附近周围的村民都争先恐后的排队来摸摸他。
年9月9日,吴其轺作为美军援华空军“飞虎队”第5队队长,和全体队员一起,坐在中国战区日军投降签字仪式的第一排,短短的二十分钟,对于吴其轺来说,像一辈子那么长。
事后吴其轺在采访时说:“这二十分钟的精髓,贯穿我的一生,影响我的一生,升华了我的一生。”诚然,像吴其轺所说的那样,这20分钟成了他一生最光彩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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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战争时期,吴其轺共参加了八十八次空中作战,击落过五架日机,四次成功飞越死亡之线“驼峰航线”,就连自己也被日军击落过三次,幸而大难不死,为军队立下赫赫战功,盟军总部授予他“飞行优异十字勋章”以及“航空勋章”,以此来表彰他个人功绩。
此外,他还获得了大大小小十七枚勋章,那这样一位功勋卓著的英雄为什么成了阶下囚?
牢狱之灾,重获新生
年,吴其轺以第一名的成绩成功进入美国西点军校深造,归国后直接去了台湾,直到年时,吴其轺已经是中校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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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样的“和谐”氛围却被父亲的一封家书打破“我希望你回来,国民党之所以败走台湾,完全是因为自身腐败不堪,当年我支持你们兄弟几个参加抗日,现在我希望你能回到大陆,跟着共产党,建设我们的新中国!”
一番话慷慨激昂,据吴其轺回忆说,当时的他直接冒冷汗,这样一封家书如果被别人看到,那他一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可即使他是飞行员,当时的飞机里存油非常少,勉强只够支撑三十分钟,根本飞不到海峡对岸。
不过幸好国民党军队对美国军队的飞机并没有严格限制措施,吴其轺找到美国留学时的同学,暗中搭乘他的飞机抵达香港,最后又辗转来到北京。
吴其轺(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边吴其轺已经安全着陆,但昔日声名赫赫的空军英雄却被禁飞,也许正如吴其轺给孩子起的名字一样,他的航天梦到此止步,他与蓝天再也“无缘”。
多年后吴缘曾拿出吴其轺在年时的日记本,上面除了吴其轺亲手画的三架飞机,还有三个小字“俱往矣”。
之后吴其轺就来到杭州大学任教,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吴其轺认识了他一生的伴侣——裘秋瑾。然而这样的宁静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年镇反运动如火如荼,三年后,吴其轺也被牵连,因政治审查未能通过,他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牢狱生涯。
年,外面的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被释放的吴其轺根本找不到生存下去的工作,又因为残疾,只能靠等三轮车来勉强糊口,一家四口只能住在十二平米的出租屋里。
年,进入花甲之年的吴其轺终于被恢复了政治名誉,这对吴其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为国家为人民奋斗了半辈子,终于再次被肯定,这一刻,他觉得留在多血都值得。
吴其轺(图片来源于网络)
年,也就是抗战胜利60周年时,借助芷江国际和平节的日子,他终于再次踏上了他挥洒了半辈子青春的土地——芷江,这便是本文开头的一幕。
事后,经过浙江省委特别批准,吴其轺尊享离休干部待遇,不仅如此,他的工作单位浙江大学还给他配置了一套八十平米左右的房子。
这些对于吴其轺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唯一让他老有所感的便是政府人员特意到吴其轺的家中,给老人颁发了抗战胜利60周年的纪念章。
吴其轺老人(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枚勋章对老人而言意义重大,仿佛在说:我吴其轺在抗战中为祖国流的血,没有白流!我没有做对不起国家的事,国家认可我,我这辈子就足够了。
在吴其轺老人生命中最后一个清明节时,老人强撑着身体,在家人的陪同下前往岳王庙,在这位一生赤胆忠心、精忠报国的古人塑像前,老人留下了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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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0月13日,93岁的吴其轺老人了无遗憾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