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93岁钱老,讲述乐清政权更迭过渡期内特

《中国共产党乐清历史》第二卷记载,年5月10日晨,在温州城解放后,国民党乐清县当局即往台州方向撤逃,中共乐清县委即指派城工组成员钱云林等于当日下午进入县城,维护社会稳定。直到5月26日,县委书记兼县长叶银龄率乐清县委、县人民政府全体机关工作人员等从虹桥镇进入县城,期间有16天的特殊过渡期。

这16天的政权更迭过渡期内,乐清县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迎接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乐清日报全媒体记者采访了这16天的亲历者、离休老干部钱云林。今年93岁的钱老现住在市区海上明月小区,虽行走有点不便,仍精神矍铄、思维敏捷。对70年前发生的事,他记得非常翔实,包括人名、地名、机构名都一清二楚。

乐清日报全媒体记者采访离休老干部钱云林。曾盼摄

加入城工组

年,我在乐清县乡下的小学教书,受一位地下党员周庆占的影响,参加了一个读书会,开始做革命秘密工作。年,我入了党,加入由徐赛劲、黄古芬和我组成的三人小组,徐赛劲当书记。后来我到芙蓉小学教书,这边革命活动比较公开,有同志堂而皇之地将文件送到小学来,我说你们要小心点,我还要回县城去,这样太引人注目。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回到县城后,经常到一个亲戚开的菜馆里玩。这亲戚和城北黄坦硐的大地主卢文周是同乡,卢文周常在这菜馆里请客。有一天这亲戚告诫我“不要太出挑”。我说我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呀,若有不对,你只管说。但心里产生了警觉:他和卢文周是好朋友,这消息可能是卢透露的,肯定有所指。我跟县委汇报,县委指示我上山。上山以后,在县委警卫队当战士。

年春节刚过,乐清县委书记叶龄银找我谈话,在座的还有县委宣传部长汤少林。叶龄银对我说:“县委决定建立城工组,我任组长,少林同志任副组长,请你任城工组工作人员,主管乐成地区的工作。你的生活和隐蔽由虹桥区委给你安排和协助,你即日到虹桥区去,向区委书记陈权伍报到。”

我欣然受命,带着叶龄银的亲笔信到虹桥区去。临走时,他给我1支天字牌手枪,弹夹里和枪套上都装满子弹。

陈权伍同志安排区委委员万少华负责我的生活和隐蔽,我就隐蔽在慎海和城南两个地方。慎海地区的地工人员是陈祥林,城南地区的地工人员是王坚。从此,我就和万、陈、王三位同志在一起。

此后,慎海上叶村山上的一处岩洞、谢公山上的一架隐蔽草棚、岭脚村的一垛伪装的稻草堆、东山南海滨一处养鸭老人的茅草棚等,都曾是我们的宿夜之处,白天则隐蔽在几位党员的家里。乐成党支部书记徐赛劲和党员李纹、陈渭滨等同志经常来和我见面,研究工作。李纹的堂弟李荣华当通讯员,那时只有十三四岁,很机灵,来往信件都由他来传送。

进入县城

5月8日,乐清县人民政府在雁西上马石村成立。我们都去参加成立大会,吃了午饭就回来。第二天,李荣华送来密件,报告乐成的国民党军队和县政府人员有逃跑的动向,我即将此以加急信报告县委。

第三天也就是10日上午,李荣华又送来密件,报告驻乐成国民党军队和县长等已向县东方向逃窜,我又以加急信向县委报告。当天下午,就接到叶龄银同志的加急指示,命令我立即进城,依靠乐成的党组织和革命青年,宣传党的政策,安定民心。

我决定马上进城。万少华同志问我一个人去?我说对啊。他不放心我独个人走,决定亲自率陈祥林、王坚、林国祥、万显石等同志护送我进城。我当时只有23岁,他们年纪比我都大。

《每日新闻》调查报告。

下午约3时许,我们一行穿着便服,从慎海出发,由乐成东门进城。经居仁巷,先到小学里歇脚(现老县府这一带)。时近傍晚,没有人注意我们。我想先不公开露面,通知哥哥钱云琪送来饭菜,我们几个人便在一个教室里吃晚饭。

我又让云琪通知徐赛劲,让她将乐成党支部成员请来。于是徐赛劲、李纹、陈渭滨、郑启汉等都来了。我向他们传达县委指示,大家讨论了一阵子,就各自散去向各人所领导的读书会、学习组的成员传达。

万少华、陈祥林、林国祥、万显石等当天晚上返回慎海,暂留王坚和我作伴。当天晚上为了安全,郑启汉安排我和王坚住宿在高等小学堂(现市实验小学老校区)里。第二天一早,王坚也回城南去了。

到11日,乐成镇上纷纷传说共产党进城了,人心振奋。上午,乐成党支部发动革命青年20多人,在一家逃亡地主洪式华的中堂开会。我传达了县委指示后,大家一致认为应该亮出正式的工作机构名称,于是决定成立“乐清城区人民革命工作队”,我被选为队长(后来由郑启汉继任)。

工作队下设三个组,即宣传组,组长郑启汉、副组长徐赛劲;接管组,组长郑蔚文、副组长洪式颐;总务组,组长赵宗银,副组长杨良金。

工作队驻在逃亡地主洪式华的宅子里。宣传组首先通知国民党的党、政军人员来开会,向他们宣传我党对他们的留用政策,嘱咐他们保护好各机关的公物和文书档案,做好由新政权来接管的准备。

宣传声势大

此后许多乐中、乐师的学生也都来参加工作队。宣传组把众多的人员编组成好多支宣传队,白天演练节目,晚上点了煤汽灯在乐成的大街小巷和城郊的周边村庄开群众大会,进行宣传。

宣传队先以集体唱歌或演小节目招引群众,然后向群众宣讲党的城市政策,解放军百万大军过江,对国民党的党政、军人员的政策,朱总司令的渡江作战命令,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新华社电讯等内容。他们白天排演,夜晚演出,演出的范围西到湖上岙、潘家垟,东边到后所、牛鼻洞等,范围很广。

当时信息都断了,报纸也没有,温州在忙乱之中,外界的消息传不进来。工作队员们说出份报纸吧,我问消息从哪里来?宣传组里搞来一台七灯的电子管收音机,几个队员每天深夜收听新华社的记录新闻,由郑惠英刻蜡纸,编辑成《每日新闻》,在宣传队演出时大量散发。到5月26日,《每日新闻》共出了48期。

工作队的活动需要经费,队员要吃饭要买汽灯和煤油、要买油印机、油墨和纸张等。当时国民党的法币贬值已成废纸,市场上买东西要用银元银角子,或用大米谷子来交换必需品,以物换物。鉴于此,县委批准我们向镇上的殷户借粮,工作队出具的借据以后可以抵充公粮。后勤组就以借粮的办法弄到一些经费,以供工作队开支。

进城之后,我每天要向驻在虹桥镇的县委书记叶龄银请示报告,并接受县委下达的指示。担任交通员任务的还是我的小战友李荣华,他每天要往返乐成和虹桥,风雨无阻,真够辛苦。他后来被错划右派,历尽磨难,单身一生,没有等到平反昭雪,就患癌症辞世。

促成盐警起义

乐清城区人民革命工作队的活动,在乐成镇上造成了浩大的声势,乐成镇人心安定,社会秩序井然。

我最担心的,是翁垟驻有一支多人的盐警部队。翁垟到县城只有2个小时的路程,这些盐警要是来突袭我们,我们没有还手之力。

为此我反复考虑,要主动争取、督促他们和平起义。我家街对面有个邻居叫周起渭,是地方绅士,曾任商会会长,他开了一家名为“天一”的书店,书店后面是一个客厅,经常有一些地方上的上层人物来他家聊天、喝茶、下棋。他和长林场盐务当局的长官也时有来往,他儿子又在盐务部门上班。我寻思,周起渭是个合适人物,可以为我们劝降翁垟盐警。

5月12日上午,我去拜访周起渭,向他讲了当前全国的、温州的、乐清的革命形势,解放军百万雄师下江南,不可阻挡,翁垟盐警没有出路,争取和平起义行不行?我同时详述了我党对敌军起义人员的政策。周起渭答应替我们前去试试看。

当天下午,周起渭就去了翁垟。13日上午,盐警部队派出两位代表来找我,说他们愿意和平起义,问起义的政策如何?我说明起义政策要点:愿留的,我们欢迎,须先解除武装,听候整编,加入解放军部队;要走的,我们欢送,发给遣散费,并给和平起义证书,保证安全回家和家人团聚。

人民解放军确定革命秩序布告。

他们要回去报告营长,容明天再议。时近中午,我叫馆子里送来三盘面,边吃边谈。从谈判中我得知他们是盐警两浙盐务管理局第七区队,指挥官是营长贾山堂,江苏人,所属有第41队、42队、46队和游缉队,计有官兵人,配备有轻机枪、步枪、手榴弹等武器。我再三嘱咐他们抓紧点,并准备好人员名册和武器装备清册,以备谈判之用。他们答应了。

我向县委报告了谈判的情况,县委批准我为谈判代表继续谈判。

14日一大早,两位代表又来了,经过一番磋商,就官兵遣散费的大米数额达成协议,即士兵每人大米50公斤,营长公斤,其他军官和文职人员75公斤。我说今天的协议还需报告县委批准,请两位明天再来和我谈,谈接收的具体事务。

15日,两位盐警代表再次来了,经磋商,确定于5月19日由我方派部队去翁垟接受起义。为了保证双方的安全,我说该把全部武器弹药整齐摆放好,营房里仅留贾山堂营长跟我方办理交接。其余官兵在19日上午都到乐成镇来,领取遣散费和起义证明书。并请两位代表为我军作向导带领我军安全抵达营房。两位代表说请示营长之后即作答复。16日,两位代表向我表示愿意按上述方案办理。15日、16日的谈判情况我都报告给县委,且获批准。

其实当时我手头既无银元又无大米,之所以敢于承诺约一万公斤大米的遣散费用,心里盘算着一是请县委调拨,二是就地自筹解决。县委批复供遣散费之需的大米,由我和乐成党支部就地自筹解决,向殷户借粮的借据,日后可以作为公粮冲抵。

徐赛劲赶紧召开支部会,讨论如何筹粮的问题。我们从15日开始即分头出动向镇上的各家殷户借粮、借款。经过夜以继日的动员,三四天工夫就筹足了1.5万多公斤稻谷和银元数千块,除满足翁垟盐警的遣散费用外,还基本上满足了后来县委、县府进城之初好多天的开支。

接收武器

5月18日,县委派警卫队长谷定文率县委警卫队进城,陈权伍率县委驻城办事处人员随部队一起进城,他们都住进旧县政府里(即今人武部地址)。19日上午,谷定文队长率县委警卫队开赴翁垟接受盐警起义,两位谈判代表跟我和三名尖兵一起为部队作前导。

那天风和日丽,我们抵达翁垟盐警部队营房后,谷队长即布置警戒,贾山堂营长和谷定文队长互致敬礼,贾山堂恭恭敬敬地向谷队长呈上盐警部队的人员名册和武器弹药清册(均一式两份),请谷队长清点武器弹药。

盐警的营房坐落在塔山上,武器弹药整齐地摆放在院子里,有步枪、轻机枪、弹药箱等。谷队长命令叶昌斌、吴振宇和我三人进行清点,签字。交接完成了,谷队长和贾山堂互致敬礼,握手作别。谷定文还叫我们开了个群众大会,向群众宣传革命形势。回到县城,差不多中午了。

县城这边,19日上午徐赛劲率领工作队人员,也完成了分发遣散费和起义证明书的工作。当天下午,在县城举行了个简短的盐警部队和平起义仪式,原盐警部队的全体官兵列队在旧法院的院子里,大约两点多钟,陈权伍作为人民政府代表,和谷定文都到场。陈权伍嘱咐我对盐警官兵讲几句,我赞扬盐警官兵弃暗投明、和平起义,是为乐清人民做了件大好事,勉励他们拥护共产党,拥护人民政府,回乡之后好好劳动,齐心协力建设新中国,并祝愿他们家人团聚、安居乐业。

贾山堂致答辞,他感谢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宽大和优待,并深情地向官兵讲了些告别的话。最后我宣布队伍解散。至此,乐清县境之内的国民党军队完全彻底地解除了武装。

5月26日上午,中共乐清县委、乐清县人民政府从虹桥移驻县城。那天,县城各界,有学生、老师、工商界和农民代表等多人,列队在东门外热烈欢迎县委和人民政府工作人员队伍进城。县委书记兼县长叶龄银率县委、县政府全体人员和县委警卫队全体指战员,从东门经东街由十字街口转南大街,在大操场上检阅前来欢迎的群众队伍,然后经北大街,进驻县政府大院(即今人武部地址)。

乐清人民的历史从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由乐清市档案局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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